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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親愛的羅賓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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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在你一生中,有許多事值得爭取。但,自由無疑是最為重要的。永遠不要帶著腳鐐,過奴隸的生活。

紀元1019 七月

今日,安德魯港下著綿綿的小雨,天氣陰沈沈的,使得白天就像是黑夜,遠方尖頂的教堂朦朧在雨幕中,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黑影矗立在城內。

雨點滴答滴答,全世界都像是在下雨,完全沒有要放晴的樣子。

伊莎貝拉王妃無精打采的趴在窗臺邊,看著遠方模糊的安德烈城,心裏想的卻是自己的故鄉聖巴利安。自從嫁給了布隆薩斯的大王子,她已經很久沒有機會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了,每天的陰雨天氣更是增添了她的煩惱。

她不滿的不僅僅是自己被限制的自由,還有糟糕的婚姻。伊莎貝拉其實並不喜歡這位王子,純粹是因為父親“征服王”格雷克裏特二世的政治目的,她才委屈來到了布隆薩斯王國的土地上。

伊莎貝拉開始幻想著,如果有一天能到外面的世界該有多好,擺脫宮廷與婚姻的束縛,不再像這樣永遠呆在冰冷的城堡裏。

房間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金屬的靴子踏在地上噔噔作響。

伊莎貝拉這才從幻想中醒來,好奇地推開房間的門,看到幾名全副武裝的騎士飛快地穿過城堡幽暗的走廊,奔向國王康拉德二世所在的房間。

她悄悄跟了過去,在國王的房間外停下了腳步,將耳朵湊近房間的門口。那名騎士一見到國王便跪在地上,興奮地說道:“我尊敬的陛下,我們神聖的軍隊終於在三河城打敗了可怕的海內族惡魔凱撒·岡薩雷斯!”

“真的嗎?!這可惡的海內族刁民,這下可以殺一殺他的威風了!”康拉德三世哈哈大笑,他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起,眼睛瞇成了一條長長的縫。

伊莎貝拉聽說過這個叫做凱撒·岡薩雷斯的人。宮裏傳言說,他是位海內民族起義軍的領導者,他身高兩米,精通劍術與弓術。但他同時也心狠手辣,殺了很多很多布隆薩斯海外人的貴族,包括王國地位顯赫的執政官格連。許多海外人都害怕凱撒·岡薩雷斯。

“那凱撒本人呢?”國王又問。

“給他...逃走了。”

“可惡!”國王一下子轉喜為怒,氣得咳嗽了起來,過了許久,他才說道:“不抓到他,實在是難解我心頭大恨!”

伊莎貝拉並不了解這些政治的事情,只知道歷代布隆薩斯國王一直都在為了能夠統治海內地區而不遺餘力,無論是金錢利誘,還是武力威脅,能用上的辦法統統用上了。然而,這個叫做凱撒·岡薩雷斯的人一次又一次破壞了國王的計劃,不斷煽動海內人造反,令國王寢食難安。

“其實,即便是惡魔,他也在為了自己的自由而戰鬥,而我連尋求自由的資本都沒有吶。”伊莎貝拉長嘆一口氣,快步離開了燈火搖曳的古堡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她心想,假若有一天能夠看看外面的世界,就算是惡魔,那她也心甘情願的接受吧。真不知道所謂惡魔,究竟是什麽樣一個人呢?他會不會也有善良的一面?真是很期待啊。

紀元1020 十一月

幾個月過去了,那位蘇格蘭惡魔還是沒有被人抓到。自那次打敗威廉·華萊士以後,英格蘭境內的治安反而越來越差,在諾丁漢郡,強盜攔路搶劫貴族的事件時有發生,目擊者都稱,那強盜的首領是一位身披墨綠色鬥篷,背著一把長弓和斬劍的男人。貴族們說,那個人就是“第二個威廉·華萊士”,而平民卻親切的稱呼他為“青衣的俠盜”。

王子不斷告誡伊莎貝拉不要隨意離開城堡,更不要離開倫敦,他不光是嘴上說說,他知道伊莎貝拉不是個會乖乖呆在城堡裏的姑娘,因此也派了一位騎士時時刻刻的守在公主的房間外。

伊莎貝拉每次想出去,總是會撞見一位頭戴“鐵桶盔”的騎士王爾德,然後他老重覆著一句話:“我尊敬的王妃殿下,最近外面很不安全,不但有蘇格蘭惡魔,還有青衣大盜,別說您出去了會有危險,連我都覺得自己出去會有危險。”

聽完,伊莎貝拉就白了王爾德一眼,說:“你不是勇敢的騎士麽,怎麽會怕個惡魔和強盜?”

“那不是一般的惡魔,也不是一般的強盜,那根本就是墮天使的化身!”鐵桶騎士王爾德立馬為自己辯解。

“嘖。”伊莎貝拉沒好氣,只好重新倒回了自己柔軟的床上,百無聊賴的看著頭頂灰色古樸的天花板,覺得自己這輩子就得呆在這沈悶的城堡裏了。

終於有一次,王妃的侍女薇薇安給她出了一個古靈精怪的主意,薇薇安微笑著指著自己說:“您不能出去,但是我能啊,吶,我的小公主,假如您變成我,不就可以出去了嗎?”

伊莎貝拉很快就會意,“你的意思是,讓我換上你的衣服?”

“對的!”薇薇安朝王妃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我就知道殿下最聰明,不光如此啊,如果您允許,我還可以假扮成您,這樣別人就以為您從未離開過城堡了。”

伊莎貝拉仍舊有些不放心,“可萬一王子來找我呢?”

“那就挑一個王子不在的時候出去啊,嘿嘿。”

“嗯,就這樣!”伊莎貝拉激動得當場擁抱了這位聰明機靈的侍女,然後兩人再愉快的一擊掌,協議就此達成。

紀元1019 十二月中旬

王子離開安德魯的日子終於到了,他可能要去西烏塔尼亞一趟,兩個星期都不一定回來。伊莎貝拉按耐不住想要到外面的心情,她一看到王子的黑色馬車駛離城堡,她立刻就找來了自己那位可愛的侍女薇薇安。

“那個,我們現在就開始交換身份吧!”伊莎貝拉難得對一件事情表現出了極大的興奮。

薇薇安欣然點頭,兩人便交換了各自的身份。很快的,伊莎貝拉從王妃變成了侍女,她換上了薇薇安的衣服,還戴上了宮中女子頭上常戴的絲巾,只要低著頭走出去,那些騎士是不會認出自己的。

為了避免懷疑,伊莎貝拉還讓薇薇安時不時學自己的說話的聲音發幾句牢騷,薇薇安侍奉她這麽多年,早就能夠模仿這位來自聖巴利安的王妃的聲音說幾句聖式布隆薩斯語了。

伊莎貝拉走出房間的時候,本以為可以輕松離開城堡,誰知,那“鐵桶頭”王爾德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起初,她還擔心自己被王爾德發現了,只聽王爾德忽然說道:“啊,我親愛的薇薇安小姐,你今天怎麽戴著絲巾啊?”

“那,那個,我臉上長痘了,所以......”伊莎貝拉一陣尷尬,幸好自己低著頭,絲巾又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不然那窘迫的樣子絕對會讓她露餡。

“那太可惜了,本來你很漂亮的。”王爾德撓了撓自己的鐵桶盔,“那敢問小姐急匆匆的是要去什麽地方呢?”

“這,這個......”

“什麽這個那個?”王爾德叉著腰,也不知道頭盔下的他有沒有露出一副懷疑的表情,“該不會......”

伊莎貝拉越發緊張了,“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

“其實!”王爾德身形一顫,聲音中竟然透露出了一絲悲傷,“難道你是去約會的!”

伊莎貝拉不禁一扶額頭,她立刻明白了,原來這位鐵桶頭騎士在暗戀著自己的小侍女,那麽自己也沒必要緊張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其實是趕著回鄉下老家一趟啦,我媽媽生病了,我得快點回去。”

王爾德立即開心的笑了起來,那笑聲雖然透過鐵盔聽起來很奇怪,但是可以感覺得到是發自肺腑的,看來這位鐵桶頭騎士喜歡薇薇安很久了啊。

“去吧,薇薇安小姐,在下會一直等著你的回來哦,祝你母親早日康覆!”

“謝...謝謝!”

伊莎貝拉總算是擺脫了這傻裏傻氣的鐵桶騎士。

一離開城堡,伊莎貝拉立即大口大口呼吸了周圍新鮮的空氣。幾片潔白的雪花飄落到她的手心裏,冰冰涼涼的,在感受到溫度的一瞬間便融化成了雪水。

看著外面白雪皚皚的街道,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談論著最近的新鮮事情。打鐵聲、小狗的吠叫聲、孩子們的嬉戲聲,這些都是自己嫁給王子以來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聲音。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布隆薩斯人的生活也可以這麽有趣。

伊莎貝拉喚來一位經過的馬車夫,她聽說奧蘭郡的諾爾斯森林是個國內外聞名的風景區,她很想去親眼看看那裏的美景。

“去哪裏,小姐?”馬車夫問。

“奧蘭郡。”伊莎貝拉回答。

馬車夫當即一楞,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說道:“小姐,那裏最近很危險,我倒是不擔心自己出事,但是您的氣質看起來太像是位貴族,恐怕那青衣俠盜,不,青衣強盜的人會對您不利啊。”

“沒關系的啦。”伊莎貝拉扯下頭上的絲巾,將自己金黃色的長發編成了一條長長的麻花辮,然後拍拍地上的泥土抹在自己柔嫩似雪的小臉上,使自己看起來臟兮兮的,像一位平凡的民間少女,“這樣總可以了吧?”

“呃,可是您看起來還是太過漂亮了。”

“那又怎樣,不像貴族就行了吧!”伊莎貝拉有些不高興了,當即掏出幾枚亮閃閃的金幣硬塞到馬車夫手心裏,“我就是想去看看而已。”

馬車夫拗不過,只好答應:“好吧,小姐,如果出了事情,您家裏人可不要怪罪我啊。”

“不會不會,快上路吧!”

就這樣,伴隨著向後倒退的小木屋,王妃乘坐馬車離開了安德魯,離開了那個束縛她自由的地方。

紀元1019 十二月下旬

在前往奧蘭郡的路上,伊莎貝拉看到了一片冰雪蒼茫的鄉間原野,幾棟小房子的煙囪在雪地裏冒著裊裊的炊煙。

在某些比較寬敞的大道上,他看到了一些騎馬的騎士迎著風雪奔馳,他們手中騎槍上掛著的布隆薩斯八爪魚王旗獵獵而起,完全不像城堡裏那個呆板守門的“鐵桶頭”。

伊莎貝拉坐了幾天的馬車,累了就去住住鄉間的小旅店,睡一睡那硬邦邦的躺著還會嘎吱響的小木床,嘗一嘗所謂的“刁民才喝的羊奶”,雖然沒了宮廷裏那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但是正是經歷了這些旅途的辛苦,她才感受到了那種自由的快樂。

她從來沒有覺得布隆薩斯是如此的美麗,萬事萬物在一片祥和之中共存,比起浮華的聖巴利安,布隆薩斯的土地更有一種自然的味道。

“前面是諾爾斯森林,小姐,我真不敢進去了。”馬車夫在一片高大的冷杉樹林前勒住了韁繩,馬車停滯著不再向前了。

“怎麽呢?”伊莎貝拉從馬車內探出頭來,看了看前方密集的森林,覺得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倒是她以前在聖巴利安的時候就聽說,諾爾斯森林應該是個神秘而又美麗的地方,她希望馬車夫能帶她進去溜一圈就出來,可她無論怎樣,馬車夫都不敢進去。

“你是不知道,那青衣大盜就是在這一帶活動的,這裏以前確實是奧蘭郡通往亞連郡的最快路徑,也是最美路徑,但是現在大家都不敢走這裏了。”馬車夫解釋道。

“好吧,這一路辛苦你了。”伊莎貝拉很無奈,只得打點了行李走下馬車,揮手作別一路護送她幾天的馬車夫,獨自一人屹立在諾爾斯森林高大的冷杉木前。

恐怕整個布隆薩斯也只有她明知道森林裏有強盜還敢一個人進去了。伊莎貝拉長嘆一聲,呼出的白氣逸散到了空氣中,她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想法,幹脆自己也加入那些強盜,和他們一起在樹林裏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也很好啊。

走進諾爾斯森林,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無窮無盡的林海,冰雪覆蓋著草木,草木覆蓋著大地。

伊莎貝拉的身旁有一條履著薄冰的小溪,透過薄薄的冰面,她依舊能發現那些隱藏在水底裏的游魚。

前方的樹林竄過梅花鹿矯健的身影,頭頂的樹冠飛過一只展翼的雄鷹,幾只認不出名字的毛茸茸的小動物從雪堆裏鉆了出來,向伊莎貝拉瞪著寶石般明亮的小眼睛。

完全令人不敢相信這裏會是打家劫舍的強盜該出沒的地方,她腦子裏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也許雪伍德森林裏會隱藏著一座小小的村落,裏面住著幾只可愛的精靈,還會有一位會使用法術的女巫,幾個憨厚的小矮人,甚至,有一位勇敢正義又帥氣的森林王子,當然,不會是像自己丈夫那樣令人討厭又只會到處閑游的王子。

“下面的小姐,你到了不該到的地方。”樹上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伊莎貝拉嚇了一跳,腦中的各種幻想一瞬間統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緊張的看了看頭頂,發現樹枝上有一位披著墨綠色鬥篷的男人,他雙手枕在腦後,身體斜斜的靠在樹幹旁,嘴裏叼著一根枯黃的小草。

他有著一頭淡淡的褐色頭發,背上背著一把長弓和斬劍,皮帶間別著一把匕首,腰間懸掛著皮質的箭袋。

他的打扮看起來就像是粗魯的綠林強盜,可是眉目間卻又透露出紳士一般的氣質。

“這裏又不是你家的森林,我為什麽不能來呢?”伊莎貝拉昂起頭,對這位樹上的怪人說道。

怪人笑了笑,嘴裏仍舊含著那根小草,“你是可以來啊。但是,你不怕有危險麽?”

“我不怕危險。”伊莎貝拉也以笑迎之。

她的坦然令樹上的怪人有些小小的吃驚,“哦,敢問小姐身份為何?”

“附近村子裏的姑娘。”伊莎貝拉撒了個謊。

“村子裏也有這麽美麗而又充滿貴族氣質的姑娘麽?那可真是得佩服你的勇氣了,一般人可不敢來這裏。”怪人吐掉口中的小草,從樹上輕盈的跳了下來,走到她的面前。

在樹上的時候沒感覺,當他下來的時候,伊莎貝拉才發現那人竟然比自己還高了幾個頭。本來她的身高已經算是比較高挑的了,可是眼前的怪人卻與自己形成了強烈的萌身高差,伊莎貝拉忍不住驚呼一聲:“好高!”

怪人居高臨下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道:“那,小姐芳名為何?”

她不能透露真名,免得暴露自己王妃的身份,只好再一次發揮瞎編的能力,回答:“瑪利亞。那你又叫什麽名字?”

“那好,瑪利亞小姐,既然你做了自我介紹,那我也得有點禮貌才行了。”他行了一個姿勢笨拙的禮儀,雖然看起來有些奇怪,但是卻莫名其妙有著一種不一樣的魅力,“小姐可以叫我羅賓漢。”

“很少見的名字。”伊莎貝拉微笑著,心裏對這個怪人產生了一絲不太確定的好感,“很高興認識你,你一定很熟悉這片森林吧?”

“是的。”

“那,羅賓漢先生可以帶我去游覽這裏嗎?”伊莎貝拉臉上寫滿了“期待”二字。

“咦,為什麽你不怕我?”羅賓漢好像被這位活潑的小姑娘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覺退了兩步。

伊莎貝拉感覺羅賓漢人挺好的,就像一位真正童話故事裏的王子,自己又怎麽可能會對他害怕呢?伊莎貝拉搖了搖頭,她的長辮子也跟著甩來甩去,看起來非常可愛。

羅賓漢有些無奈,聳聳肩道:“既然小姐不怕我,那你就跟我來吧。”

“我一定緊跟羅賓漢先生。”伊莎貝拉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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